我的外婆生于1918年,当时的西南农村地区尚未完全废除裹脚陋习,她便裹了脚,十四岁又依旧俗嫁给外公做童养媳,算得上真正的“封建”。我印象中的她,不识字,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,是个慈祥又严厉的老太太。
若论家风传承,她讲不出“人生在勤,不索何获”这样的名句,唯有一双长满老茧的手,告诉我们“莫怕苦莫怕累,日子才能越过越好”。听我妈妈说,外公打小身体不好,家中虽有些许薄田却难有收成。外婆嫁过去后,既主内也主外。家里穷,她就想办法开源,一天赶30里路去成都卖蜡烛卖山货,农忙时帮人割稻子,得空也做红白喜事,挣一些辛苦钱,让一家人经历乱世却免于饥饿。
她写不出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,但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,始终把教育放在第一位。家里再苦,也坚持送两个女儿读书,村里人都说她“假清高”。后来,她的女儿一个做了教师,一个做了会计,成家后把她和外公接到城里养老,也算是第一个从村里走出去的老人。回家探亲时,村里人都夸她养了一双好女儿,尊她一声“蒋太太”。在那个封建又贫穷的年代,她的确有先见之明,落后没有困住她的思想,也没有困住她的儿孙。
在我的记忆里,父母总是忙,外婆既管我们三姐妹的生活,也管我们学习。当我们有点成绩就得意忘形时,她教育我们“莫当半灌水响叮当”;当我们不思上进贪图享乐时,她教育我们“女儿家更要自强”;当我们迷茫于一时得失,她教育我们“人要走正道,莫走歪路”。工作后,她的话每每想来,心中又多一分感悟。
李密在《陈情表》中说“臣无祖母,无以至今日”,外婆于我们,也是如此。她没读过书,也没有行万里路,但她养育的孩子,听着她的唠叨长大,在学业、工作上都有建树。我们带她听过佛寺钟声,拜过心中信仰,尝过珍馐美食,游过俊秀河山,不曾辜负她的期待。
如今,我也过了而立之年,从懵懂稚子到初为人母,方知育人之不易。外婆虽离开我们已有十年,但那些质朴的话不知不觉已成为我们的家规家训,承载着上一辈对后代的鞭笞和期望,像是一盏明灯,更是长久的传承。
(党政办 唐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