映入眼帘的是一种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,这条路像是个老朋友,二十多年了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改造,工地上一片狼藉,深吸一口夹杂尘土的空气,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黄昏,似乎能够脑补出当时的场景。几个小孩儿在工地旁打闹,我妈揪着我往家走,我嘴巴里、手里、头发上都是灰。衣兜里鼓鼓的都是沙子舍不得丢,挨抽几下眼泪就带着灰在脸上留几道痕,那可是我的“弹药”。后来路修好了,我们这帮孩子就少了个乐趣。
路下面的树也都准备移栽,几棵芭蕉树也削掉了枝干打包好了整整齐齐躺在路边。这芭蕉树以前可没少让我吃苦头,芭蕉树叶很大并且每年都会长出新的枝干,村里家家户户都用芭蕉叶做扇子,我奶奶心灵手巧,还用芭蕉叶做了苍蝇拍,收拾起苍蝇来很趁手,收拾起我来也很趁手。某天,刚从幼儿园回来的我看到堂屋的白墙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,爷爷笑呵呵地带我朗读他的杰作,自那以后爷爷便“兼职”起了我的语文老师,每天饭后都要在他手上苍蝇拍的指挥下一字一句地复习功课,读不上来了,不想读了,屁股上就会重重地挨几下。爷爷对我的教育很严厉,我能深刻地感受到老人家“望孙成龙”的热切。后来字学完了,后面的课程就是“九九乘法表”,直到小学三四年级,或许是学得“深”了,或许是爷爷把他会的都教给了我,我才免于饭后的“课堂”。当时很抗拒,但是现在回头看看自己这二十多年日子,感觉还是在棍棒之下自己进步得最快。
在路边愣神许久,碰到村里一位大伯下班回来,我便熟络地打了声招呼,听说这次改造会把马路拓宽,征用了几家的田地。小路两边是一片田,几乎我们村上家家户户都有一块儿,依稀记得最早的时候还是水田,农忙的时候每家都会在田里插秧,现在种的是油菜、玉米之类的。春天路两边都是油菜花,景色很美。小时候我养了只狗,经常一撒手就跑到田里找不到了。再往下走,路两边都是鱼塘,以前路两边都长满了芦苇,现在铺上了水泥,芦苇也不见了,小孩子们又少了一点乐趣。有一年,我和几个小孩儿把芦苇花摘掉留根杆子,在我们眼里便是把“宝剑”,一路抽打油菜花,不知道断了多少。晚上一顿“思想品德课”之后爷爷领着我挨家挨户道歉,那之后才知道,油菜花断了就长不出菜籽了,后来无论看到什么花儿我都不会采。
鱼塘里面水没有以前清了,以前我一放假就喜欢扎在这钓鱼,虽说有人承包了鱼塘,但都是乡里乡亲,大家闲时都会在这钓鱼,大多也都是些小鲫鱼。有一次和小伙伴钓了两条家养的大鱼,便拿回去邀功,爷爷看到之后又奖励一堂“思想品德课”,或许没有人会在乎一条鱼,只是那叫偷,最后鱼被放回去了,我的心里从那时候起便有了一条诚信的警戒线。
再走两步就看到门前的竹林了,我出生的时候栽过来的几根竹子,现在已经不知道冒出多少根了,怕它疯长还特地把周边铺上水泥,后来方便了回来的人停车。每到佳节,家人都会回来,无论多忙都会坐在一起吃顿饭。兄妹六人中爷爷是老大,原本的一个家庭已经开枝散叶,每个人都已组建家庭,儿孙满堂,但总会回到这里。团圆饭是家族不成文的规定,每年大年初二都会齐聚在这里,那时候爷爷总是带着我爸和叔叔们忙活着饭菜,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欢声笑语,人间烟火气,最抚慰凡人心。如今,我也会盼望着过年。
在我印象中,爷爷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儿,像别的老头儿一样种地、打工,没文化却又爱给我讲大道理,或许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把抽了二十多年的烟戒了。小时候经常坐着他的二八大杠上学,转身他去田里干活或者去工地打工,后来当了几年保安。直到我工作之后才知道,改革开放前他还曾是乡里纺织厂的干部,下岗之后在村里当过会计,也去过高速收费站当厨师。原来以前我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他。
到家门口了,厨房的灯亮着,回车里拿上行李准备在家住两天,毕竟好久没有听他给我上课了。
(华诚集团党政办 钱睿)